我開始自救,找事情讓自己振作起來。
我參加了職稱考試。每天早晨6點就到單位看書,晚上10點後再回家。
我爸依然給我安排相親。我心態變了,看待問題的感覺也變了。
我把相親,就當成擴大交友圈子。
我和我媽說,你和我爸不要覺得我以後會無依無靠。我有工作,有收入,也有能力去照顧好你們和姐姐。
說白了,我對結婚這件事,死心了。
不過,就像我說的,姐姐是奇跡,我也會沾她的福氣。
就在我把相親當娛樂的日子裡,我遇到莫梓峰。
那是2019年了。見了幾次面後,彼此感覺良好。但越是感覺良好,我越是害怕。
我鼓足勇氣和他說了家裡的情況。
結果那天晚上,他發來一條資訊,說,第一次見你就很喜歡你。我知道你姐姐的事,和我爸媽也說過。他們說一切隨我,請你不要有負擔。有機會我也想拜訪一下你父母,感謝他們把你養育得這麼好!可以嗎?
短短幾句話,讓我呆呆地看了好幾分鐘。
他居然知道我在想什麼,怕什麼。
封死的心牆突然裂開了縫隙。有些東西生出芽,開出花。
2020年,我和莫梓峰結了婚。
婚後第一個月,我就懷孕了,順利地生下了寶寶。
小生命的到來給我們家帶來了巨大的喜悅。
特別是我姐,雖然她什麼都不懂,但每次看到我兒子,都會格外開心。
她會小心翼翼地撫摸他的小臉,兩個人會對著發出咿咿呀呀的叫聲,好像在說著我們誰也聽不懂的語言。
都說我姐不通人事,可我覺得,她用自己的方式,幫我挑選了幸福。
只是,快樂總是特別短暫啊。
當我們所有人都沉浸在快樂中的時候,姐姐卻要用完她的運氣了。
我回娘家幫姐姐洗澡的時候,發現她變懶了,總是不想動。
慢慢地,她連獨自走路都變得吃力了。
到了今年年初,姐姐突然摔了一跤,就再也站不起來了。每天只能躺在床上,日漸消瘦。
她的身上開始出現一片片紫斑瘀血,醫生開了含有激素的藥。
起初還有效果,可漸漸失去了作用。
醫生說,她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,你們家屬要做好思想準備啊。
媽媽聽著,不停地抹眼淚。我想安慰她,卻難過得張不開口。
自己做了母親,才更加理解我媽的心痛和心酸。
這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,每一寸都連著血脈。
最後幾個月,我心痛到不敢去回憶。
姐姐就像一隻被時間風化的娃娃,身上裂開許多的傷口。
我媽每天都要花兩三個小時給她處理包紮傷口,越包越多。
姐姐脆薄的皮膚,就像媽媽的心一樣,徹底破碎了。
一天早晨,我起床後抱著我兒子去樓上看姐姐,教他叫姨媽。姐姐安靜地躺著,好像睡著了。
我在被子下,牽她的手說,姐姐,你要好好的,你一定要好起來呀。
突然,她開始大口喘氣,接著嗚咽起來,大滴的淚水從眼角湧出來。
我媽趕來了,幫她順氣,說,媽媽知道你不舒服,媽媽幫你。
從沒見過我媽這麼冷靜。眼中全是淚水,卻鎮定地讓我帶孩子下樓,口吻不容質疑。
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,渾身的熱氣都仿佛被抽離了。
我跌跌撞撞地把孩子抱下樓,坐在沙發上發呆。
腦子裡一片空白,只知道眼淚浸透了前襟。
不知過了多久,我媽走下樓,臉色灰白地和我說,你去看看姐姐吧。
那是我和姐姐最後的時光。
她安靜下來了,安靜得沒有一絲生息。
我蹲在她面前,摸她的臉頰,微涼微涼的。
我難過極了,輕聲叫她,姐姐,姐姐……
我好想她能像從前一樣,發現我來了,傻乎乎地坐起來,對我笑。
可是沒有。
她只是靜靜地躺著,一動不動。
我知道,我馬上就要失去她了。
那個從小陪我一起長大,喜歡粘著我,愛著我,給我運氣與福氣的姐姐,要走了。
我吻了她的臉頰,幫她把額前的亂髮整理整齊。
我的姐姐,其實很漂亮,筆挺的鼻子,白皙的皮膚。
如果不是那場意外,她一定是個美人。
她也一定會幸福,一定會快樂,一定會長命百歲。
而不是這樣,孱弱地,不帶一絲記憶地離開人世。